芒果体育2022年，是《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报告出版50年。这一报告也被称为“富尔报告”。这是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70年建立的国际教育委员会撰写的报告。这一委员会由埃德加•富尔任主席，他在1968年至1969年法国内乱及其后的关键时期担任教育部长职务。委员会由7名成员组成。其他6人是智利的Felipe Herrera，经济学家和美洲开发银行首任行长；叙利亚的Abdoul-Razzak Kaddoura，一名核科学家；Henri Lopes，刚果人民共和国教育部长和后来的总理；Arthur V. Petrovsky，苏联教育科学院和教学法科学院成员；Majid Rahnema，刚刚从伊朗高等教育和科学部部长辞职；美国福特基金的Frederick。

　　产生于非洲正式脱离殖民化处于对整个非洲大陆教育系统的希望与重负的时代，并在世界部分国家发生了学生问题之后，国际教育委员会接受教科文组织大会的委托——提出未来教育愿景。在一个其他国际组织诸如世界银行和联合国开发计署都在挑战教科文作为教育领导机构作用的时候，这也代表了试图再次重申教科文的权威性。在这一方面，富尔报告也是国际组织怎样寻求“约定”合法性的一个例子，通过这种形式意味着“关于未来成果的承诺”——诸多政策将基于其权威性和合法性。一些教科文的竞争者，诸如经合组织和世界银行，它们的合法性是建立在功能主义和以生产力为导向的教育观，以人力资本理论为基础。富尔报告重申了教科文人文主义的教育途径，以其为基础并受益于启蒙运动。报告建议将“终身教育”作为全球教育的“主概念”，并提出“学习社会”的远景。而在“学习社会”中，学习的“主要驱动力就是民主化”。

　　John Field将这一报告视为“转折点”，标志着从强调学校教育转向更广泛的概念，包括非传统的教育支柱——非正规和非正式教育。受“科学人文主义”指引——这是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一任总干事朱利安·赫胥黎（Julian Huxley）早年以来，这一范式一直是其世界观的基础，富尔报告植根于“全人”的启蒙主义概念。富尔的“全人”概念的特征是“深刻的人文主义”。被誉为“21世纪人文主义教育宣言”，富尔报告代表了教科文对终身学习的人文主义和完美主义远景的充分表达。它坚持“个体的身体、智慧、情感和道德的结合”作为“教育的根本目的”。但同时，反映了具有“共同使命”的“共同人性”的普遍观点。这一观点植根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章程，章程强调“人类的智慧和同心同德”。

　　在富尔报告50年之际有很好的理由去重温这一报告。有理由说，这一国际委员会的结果就是为教育未来制定普遍远景，尽管其存在许多缺陷，但这一报告是一个进步的文献。撰写于危机时刻，它包含的观点至今仍然明显具有针对性。今天我们发现自己仍然生活在一个科学、技术和教育作为社会和经济发展驱动力但危机感和信仰丧失的环境中。富尔报告正是在法国1968和其他国家的学生骚乱不久以后构想和出版的，这一背景反映了传统社会与年轻一代之间的深刻沟壑已成为社会前沿问题。它抓住了与我们今天面临的相似的主题，反映了存在主义对增长的经济和环境限制的担忧——即罗马俱乐部报告的突出观点。富尔报告得到了许多不墨守成规的思想家的观点的启发，这些思想者已经指出需要在过时的精英主义和墨守成规的教育系统概念中引入新的气息。

　　也有一些当代的发展如教科文建立的未来教育委员会，保证了对富尔报告的重新关注。未来教育委员会提出了重新构想共同的未来。在2021年底《教育的新社会契约》，建立在富尔报告和其后的德洛尔报告基础上的新报告诞生了。新近对富尔报告的许多关键主题也有关注，特别是可持续发展目标4中终身学习概念、教育全球治理缺陷的争论、可持续发展时代教育发展议程的争论、教育提供中的愿景与现实的矛盾引出的新问题等。

　　富尔报告的世界观是与国家与市民之间建立契约的、面向共同利益的社会非常符合的。报告充满了“相信民主，被认为意味着每个人有权实现自己的潜力”的观念。尽管富尔报告代表了资本主义社会观侧重个人赋权，它的目标是一个真正的民主的“学习社会”，以“人的解放和启蒙”为特征，市民积极参与社会。富尔报告假设人们为“民主、人性发展和变革”而学习，一个被称为终身学习“最高主义”愿景的想法。

　　受存在主义哲学的启发，富尔报告反思了作为人需要通过行动给予他们生命以意义和价值的观点，如此人们才能在社会和社区中发生变化。学习社会的观点代表了对传统教育制度的一种挑战，特别是对正规教育制度的挑战。富尔报告深刻批判了正规教育系统，令一些读者感到愤怒。这需要将其置于法国教育系统的危机的背景下来看，富尔报告不是唯一质疑学校制度的。

　　正如学校批评者所预料的，他们认为制度化的学校系统目标在于创造服务于经济的工人，但却阻碍了真正的学习，当代学校已经受制于由国际组织诸如经合组织和世界银行发起的所谓“全球教育改革运动”，驱动了全世界各地学校的同质化。例如，经合组织具有影响力的PISA项目，塑造了世界各地定义好学校的方法、标准化和竞争的前景、强调核心科目如阅读、算术和科学作为学习结果的评估。批评者认为这些对艺术、社会科学、实验和创新都是有害的。全球教育议程如全民教育（2000-2015），其后的教育2030议程及可持续发展目标4，已经促进了西方学校模式向发展中国家的扩张。在学科教育和学习的思想下，极大强化了资格和评估，可持续发展目标4的特征就是加大对学习结果的评估和监测。

　　近几十年来，强调了教育作为人力资本的投资并将回报率作为测量，终身学习的目的转向了经济增长和就业。终身学习作为政策范式大大降低为掌握“技能”——这些技能被视为国家竞争力和增加生产力的工具。确实，德洛尔报告在许多建议和段落中非常深刻地一致反击和强烈反对这种技能中心的远景。德洛尔报告受到的启发并得到认可的是涵盖广度（主题）、时间（终身）和参与（社会）的全民学习的整体性版本。

　　更近些年来，更加强调终身学习作为个体参与持续培训和技能发展的责任。其结果就是，围绕成人教育的公共政策，传统上是与终身学习联系在一起的并在富尔报告中得到高度评价——被人称为“这一时期几乎是最有影响力的关于成人教育的书籍”的程度，到了现时被边缘化了。边缘化不仅关系到国际议程的核心植入全民教育仅强调了学校教育，而且强烈的公民传统和植根于成人教育的民主都消失了，今日的“技能”社会再也不考虑这些了。

　　功利主义的技能议程，侧重可评估的结果，使大众化的、成人的和社区教育边缘化，教育议程中的民主被侵蚀。富尔报告最核心的学习社会的民主的关键观点，以及此后德洛尔报告继续这一重点和承诺，在当今的终身学习争论中很大程度缺失了。从积极参与社会的开明、自主学习者（富尔报告中的全人）转变成了新自由主义的个性化学习者——被困在无休止的培训和技能获取循环中，如伊里奇所预见的。

　　尽管富尔报告是写在经济增长和对未来可能性的坚定信念上，但也反映了存在主义哲学中的人的自由与工具理性之间的张力。富尔报告宣布的人文主义讯息来自于其关键概念之一，“全人”。界定为“发展与变革的媒介、民主的促进者、世界公民和实现自我的创造者”。

　　非常值得注意的是，“疏离”的概念在富尔报告中出现了10次。多数情况下指的是技术的进步，报告将其视为一把双刃剑。有可能带来积极的变化，但也可能成为不平等和疏离的源泉。报告对“大众通讯媒介”及脑科学的关注。这些陈述都对今天的人的社会行为和教育以及当前神经科学及社会和情感学习产生强烈影响。由于数字化、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带来的大规模社会变化，也带来对民主的日益的侵蚀，出现了技术官僚和控制，对人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免成为机器的奴隶。富尔报告指出：

　　富尔在此前个人专著中，写到了在一个无形的“技术结构”中机器化和技术化对人类的威胁。他关注到教育的经济化途径，将其定义为“没有人文主义的现代主义”。他激烈抨击教育的“人力资本”方法，认为这是与人作为变革媒介的观点相反。富尔报告可能给了当时教育规划者一个侧面的打击，警告说“技术官僚低估了教育因素在发展事业中的重要性的趋势”。

　　除了关键的普遍原则，富尔报告中终身学习的另一个统一概念是“团结”，出现了17次。包括第9章的题目“通向团结之路”。“团结”的概念是这一报告普遍性的基础，基于共同人性的规范性概念。

　　在教科文建立的早期年代，“团结”的概念在成人教育中常常可以看到，是那一时期教科文的重点之一，例如1949年在丹麦埃尔西诺召开的第一次国际成人教育大会的报告中。面对成年人的“孤立”，“团结”的想法赋予了一种社会意识。在富尔报告中，团结一词被进一步引申为“发展中国家的合作、技术和财政的同心同德”。在报告撰写开始时，富尔在致教科文总干事勒内•马赫的信中陈述了委员会工作的4个基本假设。其一就是“国际社会的存在”不可避免地需要各国政府和人民间的基本团结。报告不仅呼吁发展中国家更加公平的参与教育，而且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间“公平地再分配”物质和非物质资源。

　　各个发展水平的所有国家都应参与到争取国际团结的共同努力中来，同时应特别考虑发展中国家。

　　团结作为对联合国第二个发展十年（1972-1980）的贡献。富尔报告提到坦桑尼亚总统尼雷尔有关陈述，就是发展中国家教育的殖民性。报告强烈反对援助疲劳，将援助的作用视为与创建“通过开发被援助国在没有援助的情况下所需的潜力，不再需要援助的条件”。这表达了对人才外流的关切，这“直接违背了教育发展援助的基本目标”。

　　团结的重要性也在对学校制度的批评中起到了作用，到目前为止学校往往“在滋养一种相当不良的竞争精神”，而不是培育团结精神。当前的趋势是神经科学和社会及情感学习，将个人不平等的责任置于个人的性格而不是涉及社会的权力。

　　富尔报告出版后1/4个世纪，教科文建立了21世纪国际教育委员会，由德洛尔担任主席，撰写了《学习：财富蕴藏其中》的报告。德洛尔报告重申了终身学习的人文主义和解放的愿景。其关键信息在学习的四个支柱：学知、学做、学会共同生活和学会发展。德洛尔报告进一步扩展富尔报告的“学会生存”芒果体育，作为人类意味着什么，扩展到“学会共同生活”的集体主义信息。这代表了多元文化和团结。也以不同的角度，强调了教育在建设一个更加美好未来的任务中的复杂的挑战。但它仍然坚持将教育作为个人权利和公共实体的义务和承诺。

　　更后面的25年，教科文出版了第三个报告，即未来教育委员会的报告《重新构想我们共同的未来：教育的新社会契约》。这一报告的显著特点是重申教育的人文主义和教育作为一种权利，而不仅仅是终身学习。它与德洛尔报告的联系在于强调集体主义、共同（全球共同物品——是其关键概念）、相互依赖，但其人文主义不那么以人类为中心，“我们需要对人文主义的新理解，承认我们无法将人类与地球和所有其他生物分开”。

　　这一报告与富尔报告的联系在于：对正规学校的批评，以及对技术后果的关注。与富尔报告相比，其观点更基于西方的科学观以及人类是自然的合法守护者。

　　以上三个报告在人文主义框架方面的变化表明他们面对的困境的变化。富尔报告面对的是高度重视民权运动和法国1968年的学生问题。它反映的是一种20世纪60年代后期的危机感，时间无限地相信战后进步模式已经消散。同时，它排斥了新社会、新的政治制度的诞生和对科学的信任的可能性的信念。德洛尔报告在观念形态的和社会紧张及困难的过渡的背景下看到了未来，需要新的（“必需的”）乌托邦。它提出的建议部分原因是对新自由主义兴起和全球化缺陷的反应。它感觉到民主的危机，所以没有富尔报告那么乐观。最新的未来教育的报告，是应对我们承认对地球所为、对其他生命和我们自己造成的损害、大规模的不平等和认识上的不公正，以及富尔报告已经预见到的快速数字化的挑战。未来教育的报告明显想要进一步超越前两个报告的不稳定感，明确表示，我们需要“激烈的变革”和新的开端。

　　根据教科文组织的国际合作和准则制定任务，教科文的教育报告基于强烈的哲学立场，聚焦个体的启蒙和社会资本，而不是人力资本，这是与其他国际组织采取的更加实证主义和功利主义方法形成明显的对比，特别是经合组织和世界银行。他们越来越侧重通过数据和测量评估得出的结果。当我们来看教科文的教育报告时，有一些“软影响”，但公平地说，目前教科文人文主义终身学习观输给了人力资本的教育方法。

　　富尔报告构成了约定的未来远景的一个例子，意味着为教科文提供一个总体愿景和合法性。过去50年中，其他国际组织和政府还有许多其他愿景的例子，以概念、论述、报告和政策的形式表现。也许是时候来问一问为什么这些美好未来、更加平等、社会公正和更加民主教育的承诺——这些富尔报告的核心，没有能够实现？富尔报告及其他而后的教科文委托报告由一些共同的规范性观点联合起来。他们认为教育的作用本质上是解放的，与人类为经济服务的功利主义观点形成含蓄的对比，而不是相反。终身学习概念扩大到了学校意外的教育的概念（富尔报告），或者说教育是参与共同生活的“必需的乌托邦”（德洛尔报告），或者“新的社会契约” 都是世界概念的一部分，在这个世界中，和谐与改善的发展可以持续进行，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是线性的（未来教育委员会）。

　　与其说我们想通过一本特刊提供一个普遍答案，不如说我们希望其作为邀请，请大家来对话并质疑过去 、现在和未来。可能这才是终身学习将重新获得其合法和中心地位的地方。

　　（本文由中国成人教育协会终身教育与学习研究中心研究员、原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研究员蓝建老师摘译）